2012年7月6日 星期五

新聞環境大不同 兩岸採訪「眉角」多



文/羅印冲(聯合報大陸新聞中心記者,曾派駐大陸北京)



前言:大陸是一個沒有媒體的地方

有一位主管大陸事務高層官員私下與記者茶敘時說,台灣官員時時接受在野黨與媒體的監督,很多政策都要反覆思量,盡可能完善;相對來說,在中共主政下的中國大陸,「是一個沒有媒體的地方」,官員不必受制於第四權的監督。

這裡所謂的「沒有媒體」,自然不是說大陸沒有媒體機構或新聞從業人員。這句話的真正意涵是:大陸沒有發揮第四權、可落實監督執政黨的新聞媒體。以這段話起頭,筆者想藉此一談兩岸新聞採訪環境的差異,以及台灣記者到大陸駐點採訪,最難適應的幾個部份。



採訪環境大不同:台灣開放多元,大陸管制規定多

兩岸新聞採訪環境的差異,體現於受訪單位與受訪者看待媒體在社會中扮演的角色。在大陸,涉及公權力機構的採訪難度極高,通常沒有「發言人體系」以外的管道,但發言人往往官話連篇。大陸公務員大多也被限制,不能隨意受訪,這點是台灣記者最難突破的挑戰。

舉例來說,採訪學術單位基本上最單純,幾乎無涉機密或敏感內容。在台灣,通常撥個電話到大學系所,說明採訪用意,就能直接或間接找到學者;但在大陸,筆者個人經驗是,直接到學校去敲學者研究室的門最快,學者通常也願意受訪,其次才是透過校方轉達。

有一次筆者透過北京清華大學公共關係室,表達希望採訪某位學者的要求。儘管對方口氣甚佳,卻坦言要經過校方了解,知道可能的受訪內容後,才有辦法與學者聯繫。就傳統新聞學的內涵言,對方的要求等於事先審查媒體的採訪內容,危害新聞自由的價值,筆者只好打退堂鼓,另尋管道。

台灣記者在大陸最難適應:為公部門宣傳,為私人企業服務

在台灣,媒體記者面對各種新聞現場,首要之務就是出動「新聞鼻」,努力找「新聞點」,無論是切入時事議題,或者另找話題,「創意」時常扮演重要角色。

但在大陸,新聞採訪就像一套既定流程,大陸記者知道,問了什麼就能「交差」,也知道什麼問題一定不能問。

在筆者看來,大陸記者長期在「條條框框」限制中處理新聞,時間久了,也就認為新聞本該如此,何必去挑起不必要的議題,引起不必要的紛擾。

舉例來說,筆者在最近一次與大陸媒體朋友餐敘的過程中,提到即將舉行的第八次江陳會談,正當筆者提及會談的複雜程度時,大陸記者卻打斷說,「這種活動,不就修改一下新聞稿,最多發兩條吧」,而其他在場的大陸記者似乎也有同感。

但就台灣媒體的角色言,江陳八會涉及兩岸投資保障協議的簽署,其中又牽涉百萬大陸台商與家屬的人身安全保障,絕對茲事體大;記者必須為讀者分析,投保協議的內涵與真正能發揮的效用,以及可能的不足之處,豈是「修改一下新聞稿」,就能交差了事。

再舉例談私人企業活動的採訪。在大陸採訪商業活動,與在台灣相似,記者往往能拿到企業提供的車馬費或小禮品,作為採訪的額外報酬。台灣企業一般不會「追蹤」新聞產出的結果,仍保留媒體較大的新聞裁量空間。

但大陸企業就完全不同,他們認為,既然記者已經「得到一些小禮物」,就理當為他們處理新聞。業者與媒體之間形成一種交易模式,記者變成為企業服務的代工。


結論:回歸新聞本質,也讓主管知道前線狀況

在大陸駐點採訪可能遇到的突發狀況,絕對比在台灣時還多,有些狀況甚至讓人一時不知如何應對。依筆者經驗,既然身為媒體工作者,就應回歸新聞本質,該問的就盡量問,該找的人也應該盡可能去找;另外,時常聯繫台北主管,告知採訪前線的狀況,在溝通中找到較佳的採訪方案。

最後想借用一位資深兩岸新聞前輩的話,送給未來可能到大陸採訪新聞的朋友。首先是以「人身安全」為第一考量,遇到不如意的採訪對象,或者必須到危險的環境去採訪時,都要以安全為優先,別拿寶貴的生命開玩笑。

其次是到大陸採訪,誘惑特別多,無論是金錢或其他因素,都不要因為一時貪念或慾望,留下難以抹滅的負面紀錄。就像新聞前輩曾說,被大陸那邊抓到把柄,一輩子大概就別跑兩岸新聞了。與讀者共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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